11月中的淡水，有些涼，或許是因為想到要畢業了，所以，蕭瑟寒冷的感覺，特別的強烈。升上大四了，沒有一點喜悅，反而是數著每天的日子到底虛擲了多少。待在班上這幾年來，有太多太多悲歡往事，太多太多眷戀人物，如今這一切，將要結束，雖然我努力的調適心情，可是，越不想它，它就越折磨我的步伐，更加的沉重。
來淡水的第一年，我知道自己是需要朋友的，於是當了班上的幹部，藉著職務之便，讓我有那個勇氣去認識同學，雖然，這個方式，翔總是質疑我大學四年到底得到了什麼，我卻自在的說：「那些事，那些人，是我最在乎的從前，久久無法忘懷」。偏偏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，一轉眼，一天過去了，一個禮拜過去了，一個月過去了，日子總在悄悄的飛逝，只是，今年卻帶著感傷。
在90級畢聯會的運作之下，班上於2000年11月14日拍攝了台灣文學系設系以來第一屆畢業照；也在這一段時間，由惠瑩與瓊如負責班上所有畢業事宜，真是辛苦她們了！所有的同學都來了，似乎沒有人缺席，大家紛紛換上學士服，以前都是看外系的學長姊在拍，現在輪到自己了，感受真是五味雜陳。阿偉笑我穿學士服好像廚師，我卻強忍住傷感，勉強裝做很快樂的樣子。我想，大概沒有人瞭解我的心情吧？大家留下許多美美的照片，也請了「拔臘」、阿嘉老師、杜老師、還有幾位可愛的大三學妹來跟大家一起合照，同學們的歡笑，連與我們素不相識的攝影師都無可避免的感染了，熱絡的程度不下於校園中正在拍婚紗照的新人。
午後，來到老街的溫州餛飩店。為了捕捉公元2000年，20世紀末的你，我選擇了二樓居高臨下的位置，叫了碗不太滿意的餛飩湯，一邊吃將起來，一邊想著窗外的人、情、事。
是怎麼樣的一個因緣，讓我們在金色的淡水相遇？在觀音山下、相思河畔載沉了多年的歡樂與哀愁，彷彿是昨天；今日，你靜靜地矗立在老街的一隅，與渡船頭、溫州餛飩以及好樂迪等景點，形成了有趣的四角習題。夾在傳統與現代，舊世紀與新未來的青黃不接時刻，你重新發光發亮，繼續展現出「昔人已矣，但澤被他人」的永恆價值。又黑又長的鬍鬚是你曾經的煩惱──拖曳著時間的孤帆，放肆地做著河邊春夢。
馬偕博士啊，你絕對無法想像，以你牧師的身分，居然影響了一個學校百年來的發展、淡水21世紀前的無奈，還有現代化的先聲！翻開過往的歷史陳跡，我跟隨你的步履，重新見證離我已經很遠的記憶了。
「我希望能畢業，但我又不想畢業」，這種複雜又矛盾的心理，是我從未有過的感覺。我當然希望能順利拿到畢業證書，畢竟，奮鬥了那麼多年，受盡了人情冷暖，好不容易考上這裡，為的就是這個！可是我眷戀於這裡的一草一木，一個蓄積了四年的深厚情感，難以割捨啊！
馬偕先生，你是否也是念舊的人？有什麼是屬於你那個時代所眷戀的東西？如果你天上有靈，是否也會感受到，有個正在吃餛飩湯的人，他也在咀嚼自己的依戀，想著自己的難捨？
走著走著，有人從背後叫我，思緒，這才回轉過來，是阿蓉。「阿遷，很謝謝你送我花，花朵到現在都還開得很漂亮呢！」面對著真摯又熱情的感謝，我笑笑的接受，嘴上沒說什麼，但心裡是溫暖的。
「呵…阿遷，你又睡過頭了噢，上課好像很久了耶！」阿蓉說。
「妳不也一樣嗎？哈！」
「對噢！」
我們就這樣，彼此帶著消遣的笑容走進教室，可是，這種快樂的尷尬，能有多少回呢？
（本文節錄自阿謙作品集1—曾經，2003年第二版）
（本文部份內容載於《台文四A週報》）
（未完待續）
留言列表
